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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過半，過往如云煙，都匆匆飄散，可總有幾個記憶中的片段，如沙灘中的碎鏡，浪頭越?jīng)_越明晰，每一塊里都有母親的身影。 最早的記憶不到3歲，母親抱著尚不會走路的妹妹，站在碧綠的西瓜地里，我抱著一個海碗大小的西瓜，和母親并排站著。記憶中，我們都沒有說話，亦不知我為何會抱著一個還沒成熟的小西瓜。只記得年輕的母親，身材頎長挺拔，頭發(fā)烏黑如緞，笑容燦若西天的云霞。 如果說記憶中第一個碎片是一幅靜態(tài)的畫，那么第二個記憶的碎片就是一個動態(tài)的小視頻。家有一塊菜地，在村莊外，離家有一里多地。那天應(yīng)該是種菜歸來，父親扛著鋤頭、釘耙，母親挑著水桶，還有我和表弟，一行四人一起回家。許是玩累了，我一路哭鬧著要抱抱。母親一路走一路哄：“過一會兒就到家了，你看小磊（表弟）才3歲都不讓抱，小囡4歲了，也和他一樣厲害對不對？”表弟聽到表揚，挺起小胸脯，走起路來更加雄赳赳氣昂昂。我看到這一幕，哭聲更響了。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哭，一直到家，等母親放下?lián)?，抱起了我，才停止了哭泣。后來，我一直記得那天心里的委屈?/div> 記憶中的父母永遠是忙碌的，晴天，下地干活；雨天，母親做鞋、縫衣，父親則敲敲打打修補農(nóng)具。村里叔伯嬸子們的牌局，他們從來沒有時間參與。一次，母親去鄰居家借鞋樣，被鄰居大嬸留下打牌，說是三缺一，母親推卻不過，坐了下來，可只打了兩圈，又來了一人，母親趕緊讓給了她。我多么希望她能夠像村里其他的婦人那樣坐在一起，說說笑笑輕松一下?？杉依锼坪跤肋h有一堆活在等著她，“兩眼一睜，忙到熄燈”，日復(fù)一日，年復(fù)一年，無窮無盡。 每年臘八前的農(nóng)閑，父親都會騎著自行車，馱著家鄉(xiāng)的特產(chǎn)紅薯粉絲，和村里的人去南鄉(xiāng)換米，一去得六七天。那時沒有電話，無法互通音訊，母親在家除了等還是等。 記得一個夜晚父親未歸，外面漆黑一片，我和母親在廚房燒鍋做飯，母親邊拉著風(fēng)箱邊小聲哼著歌，我坐在她身旁的小板凳上，看著灶膛內(nèi)一明一滅的火，聽著母親唱著悠揚而又有點凄婉的歌。還記得母親從柴草堆中拾到了一個好看的別針，洗凈了，給我別在了衣襟上。我看著、聽著，不知啥時候，就頭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。我不知當(dāng)時母親為何沒有讓我去床上睡。后來我想，或許是對父親的牽掛與擔(dān)憂讓她有些焦慮，進而變得脆弱，那一晚她的孤獨變得很大，她很需要女兒在旁邊陪著她，哪怕一句話不說，哪怕打著瞌睡。因為有我在旁邊，那夜的漆黑才不會那么深，那么可怕。 小時候，家里喂了很多兔子，光兔籠就壘了整整一間屋子。母親除了干完地里的農(nóng)活，還要給兔子割草。母親割草的鐮刀锃亮鋒利，常常會不小心砍在手上，攢著勁兒砍的傷口，總是會很深。 記憶里，母親像一棵青春正好的花，隨著時間推移，漸漸枯萎。我和弟弟妹妹是她根旁生長出的幼芽，她枯萎一寸，我們就長高一寸。她從來不說，但我知道，她把自己當(dāng)成了兒女生長的養(yǎng)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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