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長水稻的地方,我都想去看看。 這樣的地方,土地往往又深又肥、又低又平,利于儲水,也更接地氣。人從田埂上經(jīng)過,容易看清自己的容貌,一顰一笑、一舉一動。一個人,臨水自照久了,心里會變得干凈。 我小的時候,村莊四周都是稻田。農(nóng)歷三月,桐花競放,無妖媚氣。這是另一場花訊,提醒人們要泡稻種了。這時,整個村子都充滿喜氣。只有泡好稻種,季節(jié)才有理由擁有愛情,光陰的大戲才敢敲鑼打鼓粉墨登場。 與村莊廝守的日子,決定我的骨骼發(fā)育和情感構(gòu)成,讓我懂得土地、播種、勞作與分享,懂得隱忍、等待、舍棄與謙遜。多年之后,我才明白:我之所以和有些人相處不好,主要原因是我倆來自的地方氣味不同、風物不同、觀念不同,并非全都是個人的責任。 我最早的朋友,是村里的一群小伙伴。大家一起栽秧割稻、放牛挖草藥,一起背著書包進學堂,大米飯將我們的靈魂打理得雪白干凈。長大后,我們星散四方,食物雜了,志趣愛好有了改變,有些人之間已不再聯(lián)系,甚至老死不相往來。 朋友真的像一條河流,一路之上不斷有舊人遠去新人加入。我喜歡關(guān)注朋友家鄉(xiāng)的天氣預報和糧食收獲,特別是水稻的收成。那一個個豐收喜慶的鏡頭,讓我的步子更有勁,睡眠更瓷實,擁有了一個個沒有理由的歡喜。有些朋友同樣關(guān)注我這里的風雨雷電、陰晴圓缺,我這里“開鍋飯”的香,他們都能聞到。 米有白米、紅米、黑米、綠米之分,而秧苗的形狀卻基本相同。在井岡山,總會聽到“紅米飯,南瓜湯,秋茄子,味道香,餐餐吃得精打光。干稻草,軟又黃,金絲被兒蓋身上,不怕北風和大雪,暖暖和和入夢鄉(xiāng)”的革命歌曲。在那片紅色的熱土上,我和歌友們吃紅米飯、喝南瓜湯,追憶革命先烈的足跡,接受理想與信念的洗禮。教唱我歌曲的那幾位,至今與我肝膽相照。 稻似橘,多生南方。驅(qū)車北去,過了淮河,眼前的稻田漸漸少了,玉米、高粱、花生、大豆多了起來。但北方人也吃米,且喜歡大碗盛飯、大口喝酒。在北方,我端碗米飯,邊吃邊和朋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,胸口劇烈起伏著。米飯?zhí)峁┝四芰浚膶W喚回了青春,熱愛文學的人是不老的。 人過五十,像灌足漿的水稻,內(nèi)心充實,慢慢懂得了低頭。朋友相聚,我們不愿再去大飯店,而是喜歡小酒館。菜點得不多,適合口味就行;酒不圖高檔,喝出歡樂就成。我們珍惜碗中的每一粒糧食,以實際行動響應“光盤行動”號召。我們明白了,這世間的紛紛擾擾,大多因為糧食匱乏,糧食夠了,飯碗穩(wěn)了,天下就太平了。 這是一個朋友眾多的時代,但“掏心掏肺”的人不多。所謂老友,就是另一個自己,能夠與自己心心相印量子糾纏。時光向前,秋收冬藏,我們越活越像一棵棵水稻。稻的姿態(tài)風能看懂,稻的想法雨會明白,稻的心跳田野能聽到。我想,為什么有些人在塵世無所依歸徘徊良久,大抵因為他們?nèi)狈Φ居选?/div>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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